竹林山间，有这样一群平安“守望者”

光明日报记者 王金虎(wángjīnhǔ) 在湖北，一条发源于神农架的河径自流淌，其名香溪河(xīhé)，又称昭君溪，传说因王昭君“恒于溪中浣纱，溪水尽香”而得名，是长江一级支流。香溪河水清泠，击石而去(qù)，临水驻足远望(yuǎnwàng)：山高林密托玉带，河清谷幽传(yōuchuán)蝉鸣。此刻，广袤森林(sēnlín)正沐浴在热烈的阳光之下，紧抓大地、迎高舒展。 森林是人类文明的摇篮，孕育着万物生长，重要性不言而喻。2020年7月1日，修订后的森林法(sēnlínfǎ)正式施行，遵循生态优先、保护优先，自此森林资源(sēnlínzīyuán)保护利用(lìyòng)有了(le)更完备的法治依据。森林法贯彻实施情况如何？今年5月，全国人大常委会(quánguóréndàchángwěihuì)启动森林法执法检查。日前，记者随全国人大常委会森林法执法检查组来到湖北，围绕森林资源保护利用等(děng)话题展开了采访。 湖北省神农架林区大龙潭，金丝猴(jīnsīhóu)在树上休息。光明日报(guāngmíngrìbào)记者王金虎摄/光明图片 “保护多了，森林覆盖率(fùgàilǜ)自然就上去了” 执法(zhífǎ)检查组一行沿香溪河蜿蜒而上，穿行于神农架林区。林区内树林(shùlín)阴翳，高大挺拔的巴山(bāshān)冷杉密密麻麻，在(zài)山间矗立，林间(línjiān)鸟鸣不止。在神农坛一侧，是一棵有着1300余岁的“杉王”铁坚杉，6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将它环抱，树身苔痕斑驳，如同青铜器上的翠锈，凝结着岁月沧桑。 神农架素有“华中屋脊”美誉，拥有北亚热带典型(diǎnxíng)的森林生态系统(shēngtàixìtǒng)及垂直带谱，是全球常绿(chánglǜ)落叶阔叶混交林生态系统的最典型代表和全球落叶木本植物最富集的地区。 很难(hěnnán)想象，神农架自(zì)20世纪60年(nián)代开发森林资源后，连续20年过度采伐，森林覆盖率到1982年下降(xiàjiàng)至63%，青山荒芜，生态恶化。痛定思痛，1982年成立神农架自然保护区，开启了边采伐、边保护的有限(yǒuxiàn)保护阶段。到2000年，神农架停止天然林商业性(shāngyèxìng)采伐。此后多年，退耕还林、湿地修复、森林抚育等工程扎实推进，神农架森林生态得到全面保护。 森林法规定，国家实行天然林(tiānránlín)全面保护(bǎohù)制度，严格限制天然林采伐，加强天然林管护(guǎnhù)能力建设，保护和修复天然林资源，逐步提高天然林生态功能。 “采伐少了，保护多了，森林(sēnlín)(sēnlín)覆盖率(fùgàilǜ)自然就上去了。”神农架(shénnóngjià)林区相关负责人介绍，修订后的森林法实施以来，神农架林区全面推行林长制，实施造林绿化行动(xíngdòng)，优化森林资源管理，破解确权登记遗留难题，健全权益保护监督机制等。到2024年，神农架森林覆盖率达到了91.17%，森林蓄积量达3392万立方米。 环境好不好，“森林的(de)主人”最有发言权。如今的神农架，已经成为各类动物的王国。从(cóng)林区的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到，金丝猴、梅花鹿、林麝、金雕、红腹锦鸡等国家保护动物时常(shícháng)出没林中，这也吸引了(le)全国各地的游客慕名而来，期望一睹它们的风采。 神农架林区森林资源(sēnlínzīyuán)保护的成效，正是湖北贯彻实施森林法(sēnlínfǎ)的结果。湖北省林业局局长王昌友介绍，自(zì)修订后的森林法实施以来，湖北林业部门科学编制《林地保护利用(lìyòng)规划》《天然林保护修复规划》等林业发展规划，合理制定森林覆盖率、森林蓄积量(xùjīliàng)和林地保有量等指标。目前，湖北有9616万亩(wànmǔ)天然林和公益林，总体保持平衡和稳定；近五年，累计(lěijì)完成(wánchéng)营造林1537.5万亩，森林覆盖率、森林蓄积量分别提高至42.45%、5.24亿立方米；自然(zìrán)保护地整合优化为270个，总面积2968.8万亩，最核心、最珍贵的自然资源得到了最有效保护。 放眼湖北(húběi)，黄冈市形成了林城相融、林水相依、林路(lù)相伴、林居相倚的(de)森林城市(chéngshì)格局，宜昌市积极探索创新森林资源管护现代化模式，恩施州(ēnshīzhōu)建立“林长+检察长”“林长+森林警长”等协作机制……从东部都市到西部山区，湖北森林生态保护在地理上连点成片、跨域协同，共同筑起生态安全的绿色脊梁。 《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实施条例》《古树名木保护(bǎohù)条例》等行政法规及最高法出台的(de)相关司法解释，与森林法一同(yītóng)构筑起森林资源保护利用的法治屏障。 得益于健全完善政策法规体系，目前我国森林(sēnlín)面积已达到37.02亿亩，森林蓄积量超200亿立方米，森林覆盖率超25%，已成为全世界(quánshìjiè)森林资源增长(zēngzhǎng)最多的国家。 在(zài)位于神农架(shénnóngjià)国家公园管理局茅胡哨卡辖区的茅胡岭，护林员在茂密的林中工作。新华社发 让“树林子”富了群众(qúnzhòng)的“钱袋子” 记者随执法检查组来到(láidào)恩施州时，阴雨绵绵，一条穿山高速公路串起(chuànqǐ)座座高山，极目远望，远山苍翠似绿幕，缥缈薄雾如白纱(báishā)，一些农户民居散落山脚，依稀可见(yīxīkějiàn)有农民在山间采蘑菇。恩施州森林覆盖率为68.75%，森林蓄积量达1.53亿立方米，均位居全省前列，有“鄂西(èxī)林海”“华中药库”“天然氧吧”之称。 每一处(měiyīchù)森林，都是一座资源宝库。恩施州林业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近年来，恩施充分发挥“全国最大(zuìdà)箬竹产区”“华中药库”资源优势，发展林下箬竹120万亩(wànmǔ)、林下中药材100万亩。同时(tóngshí)，积极推进造林碳汇项目，恩施与湖北中碳签订开发(kāifā)合作协议，成功(chénggōng)发行首批“鄂西林碳”森林碳票，碳汇量达23.8万吨，估算价值约900万元。 2020年国家发展(fāzhǎn)改革委、国家林草局(líncǎojú)等10个部门(bùmén)联合印发《关于科学利用林地资源促进木本(mùběn)粮油和林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意见》，2021年国家林草局印发《全国林下经济发展指南（2021—2030年）》，政策红利的持续释放，林下经济进入发展“快车道(kuàichēdào)”。 为实现山区林区的“含绿量”“含金量”同步提升，近年来湖北(húběi)不断加快发展林业特色产业，竹木精深加工、木本油料、林下经济、花卉苗木、自然(zìrán)教育、森林旅游康养等林业特色产业活力(huólì)不断增强。 “要让林业产业成为山区群众增收致富的优势产业，努力把‘树林子’变成群众的‘钱袋子(qiándàizi)’。”王昌友表示(biǎoshì)，湖北(húběi)2024年实现林业总产值5751.4亿元，同比增长5.9%。 与(yǔ)此同时，执法检查组在检查过程中(zhōng)也发现，森林资源盘活利用面临诸多限制，影响林业经营者的积极性；林业经营主体贷款难(nán)、抵押(dǐyā)难、融资难等问题仍然突出；森林生态效益补偿制度与群众期望相比还有差距。 “一方面，林业经营者在森林资源利用过程(guòchéng)中(zhōng)需要符合环保和生态修复的(de)政策要求，经营效益增长较慢；另一方面，部分(bùfèn)地区(dìqū)的森林资源分布较为分散，基础设施建设不足，交通不便，增加了(le)开发成本。”北京林业大学法学系副教授杨帆在接受光明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应从立法层面破除森林资源盘活利用的制度性障碍和政策限制，推动森林资源的科学合理开发。 杨帆认为，当前，林业经营主体在(zài)资金端面临的融资难、贷款难、抵押难等问题，限制了林业经营规模的扩大和技术创新。尤其是在部分偏远地区(piānyuǎndìqū)，传统的抵押担保(dānbǎo)方式无法满足银行的风险评估需求，造成(zàochéng)融资渠道狭窄。为此，国家应加大对林业投融资(tóuróngzī)政策的制定力度，细化方案，探索创新型(chuàngxīnxíng)的融资渠道，切实落实森林法相关规定，解决林业经营主体投融资难题。 针对森林生态效益(shēngtàixiàoyì)补偿的问题，全国人大代表、恩施州农科院院长沈艳芬建议出台关于横向补偿的相关文件(wénjiàn)，指导以森林覆盖率、蓄积量等法定、权威指标为依据(yījù)，开展市州之间或区县之间的横向补偿，经济发达地区“反哺”生态贡献地区，让山区群众共享林业改革(gǎigé)发展(fāzhǎn)成果。 工作人员在内蒙古呼伦贝尔扎兰屯市柴(chái)河口林场(línchǎng)拆除阻隔罩。新华社发 努力提升森林治理的(de)质与效 “这是我承包的林地，我种(wǒzhǒng)的树(shù)，为什么不给办采伐许可证？”身处自然保护区，不少林农常(cháng)发出这样的疑问。其实，“自然保护区的林木，禁止采伐”是森林法的明文规定。 “生活在自然保护区的(de)群众人数众多，必然有采伐需求，客观上有其合理性。”沈艳芬(shěnyànfēn)表示，比如在恩施州，仅生活在5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的村民就高达11万余人。自然保护区内既有林地，也有耕地、建设用地、未利用地等非林地，对于其中集体林地上权(dìshàngquán)属为林农个人所有的速生林等林木，严格来讲也是禁止采伐的。成熟待伐的人工林遇到法律(fǎlǜ)的明令禁止，这是基层林业部门(línyèbùmén)常面临的“两难”局面(júmiàn)。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修订后的森林法(sēnlínfǎ)虽然(suīrán)下放了采伐限额审批权(shěnpīquán)，但商品林采伐限制仍然较为严格，尤其是人工林采伐的灵活性不足，影响到林业经营者的积极性。 沈艳芬建议从国家(guójiā)层面结合森林法实施中发现的(de)类似实际情况，对一些条款(tiáokuǎn)给予进一步明确，让森林法的实施更有效地统筹林业资源的保护与发展需要，努力提升森林治理的质与效。 “应认识到，通过市场机制保障林农(línnóng)的投入可以得到预期收益与回报，这样才能(cáinéng)激励林农扩大经营。林农对(duì)林地的持续经营管理对林地也是一种保护，使林地不至于(bùzhìyú)抛荒失管，一定程度上也能缓解林业行政执法压力。”杨帆说。 此外，执法检查组也发现，林业治理单纯依靠林业部门明显力有不逮，当前一些地方存在林业部门“小马拉(xiǎomǎlā)大车”问题。机构改革后(hòu)，作为(zuòwéi)原林业执法主力的森林公安(gōngān)被转隶地方，林业行政执法队伍(duìwǔ)弱化，同时原林业部门事权范围新增草原、自然保护地等，“人少事多”的矛盾较为突出，基层面临执法队伍编制(biānzhì)压减和职责任务增多的双重压力。 一些基层林业行政(xíngzhèng)执法人员表示，在面对繁重的执法任务时，执法的质量和效率往往难以做到(zuòdào)兼顾。 对此，杨帆建议，应加强(jiāqiáng)顶层设计，一是对现有执法队伍进行专业技能培训，提高专业素养，锻造林业行政执法“精兵”；二是加强常态化、制度化的跨部门联合执法，打通公安、市场监管、环保、交通等部门壁垒，实现资源与信息共享；三是借助科技力量，引入无人机、智能预警分析系统等前沿科技，延伸执法触角，提高森林(sēnlín)治理(zhìlǐ)质效，弥补(míbǔ)执法人员(zhífǎrényuán)不足(bùzú)的问题。 “执法是森林(sēnlín)治理的‘利齿’，关乎治理质效，只有通过机制革新、技术赋能，以及吸引群众参与，才能显著提升执法效能，为‘青山(qīngshān)常翠’提供法治保障(bǎozhàng)。”杨帆说。 《光明日报(guāngmíngrìbào)》（2025年06月14日 05版） 来源(láiyuán)：光明网-《光明日报》